[渤迅]意味不明的這些,意義不明的那些(一)
看着他西装笔挺,顶着头俐落发型,在萤光幕前灿笑的模样。
笑得双眼挤成小弦月,笑得门牙都快飞出来那个模样,黄渤总感觉哪里不爽快,但又想不透就哪儿不爽快了。
於是他选择闪避过王迅偶而投向自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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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个,王迅呀,」黄渤如同往常那样漫不经心的语调成功引起前面那人的回头,「等会儿聚完餐,能不能搭个顺风车?」
王迅眨了眨眼,「行呀,我今天晚上也没打算要喝,明儿上午有个通告。」
「行,就这样吧。」黄渤这麽说着,目光却没打算在对方身上多停留几秒,低下头继续风风火火到处找手机。他忍不住抱怨:「我跟你说!我真的被孙红雷传染更年期你知道吧!」
「八成又放在车里了,要不去看看?」王迅只是苦笑,这人可不能算是进入更年期,毕竟从认识开始就这模这样。上回儿还头顶挂着副墨镜找墨镜来着,他那会儿心想别戴了吧,还没戴上就瞎成这样戴了还得了。
「不过,搭梁导的车回去可能比较顺路。」脑袋转了转,方向感还算不错的王迅在脑海里规划路线,「他也不喝酒不是?」
黄渤没应声,看起来正在搜索桌子底下。
「再说我可不能待太晚呀,明天有通告。」王迅忽然想起最重要的那一点,就是他家黄导演喝点小酒配点小菜跟大夥儿聊起天来可不是几个小时能解决的事儿,於是他按开手机就滑起一个个名子,自个儿嘟囔着,「我跟梁导问问他是不是自己开车来。」
「哎别!哎痛痛痛!」黄渤突然抬起头,撞了桌板好大一声,惊得王迅向后退了步,愣了下,才嘴角上扬着问你没事吧,怎麽这年头一七二都撞得着桌子了。
「我草去你的!」黄渤飞速起身踢了对方一脚,然後顺顺自己俯下身时有些弄乱的发型,「那个,我明天早上还有个饭局,也不能熬通霄,正好我俩早点走吧。」
「局?跟谁?」王迅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边收起手机,然後眼神定格在黄渤手上拿着的苹果标志,「找到啦。」
「嗯,掉桌子下呢。」黄渤转过身,「也没谁,就几个制作人。走吧咱俩别迟了,不然又要被那几个王八蛋坑酒钱,今天晚上七个人有五个酒桶转世知道吧。」
黄渤默默算上了自己。
「你躲不掉我跟你说,」王迅笑着预言,「最後肯定是因为我俩最早走,被逼着直接去柜台结了!」
……
卧槽还挺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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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个人最近似乎哪里奇怪。
但是每当这麽想着的时候,对方又像往常一样咧嘴笑着。
可能是处女座太难懂吧。
直到试验了无数次後发现黄渤总是下意识闪躲掉自己的目光的那个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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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是饭局,但也只是几个老朋友聚着喝酒,聊戏,聊剧。
不知真懂假懂地聊音乐,也聊八卦。
男人嘛,是种没有女性在场就会原形毕露的生物,几瓶酒,几道辣炒小菜,该说的不该说的好的坏的都有些随意了吧,隔日酒醒了,昨天的事也默契地留在昨天,谁也不用尴尬。
黄渤喜欢这种场合。
像是回到背景闪满白色波浪碎屑的叛逆学生时期,伴着潮湿海浪声,和兄弟们聊不到世界尽头似地度过那数不清的黑夜。
没有名名利利,没有尔虞我诈的什麽。
虽然那也只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来来,再走一个!」对方提起酒杯又敬了自己一次。
算了。
「行!走一个!」
回不去的都一样久。
干完了剩下的那点红酒,他下意识地往王迅的方向看去一眼。
对方正跟某个自己不太熟的电影制作聊得挺欢。
然後王迅冷不防地朝自己的方向看了回来。
大概是酒喝多了,又大概被张艺兴传染反射弧长度,总之黄渤脑子突然停住思考。
王迅却没有移开眼神的意思。
黄渤下意识闪躲。
直到对方站起身,朝自己走来。
「王迅……?」
「渤哥,你明天几点的局呀,是不是该走了。」
一如往常,镜片後的栗子眼无辜地眨了眨。
黄渤暗自松了口气,点点头,「也差不多了。」
旁人听了开始起哄,哎,黄渤,不够意思阿,这麽早开溜!
下次我请,下次我请。
上次也说下次,是要有几个下次呀!
下次我当然请,这次就做个人情给迅哥请!
……
……渤,渤哥?你开玩笑的吧?
看来黄渤早就找到破解预言的方法了。
「我请客还我当司机,今天晚上投资报酬率有点儿低呀!」王迅发动引擎,按下车门锁,不忘对隔坐的人这样笑着抱怨。
黄渤没有回应,只是懒散地瘫在座位上,眼神直视前方,像是在想什麽,又像是发呆发得深沉。
想着对方是累了,最近也没怎麽看他休息。
王迅没有再多说什麽,驾着车子就往回黄渤家的路上跑。
嗯,凌晨的上海也算是繁荣吧。
他眯了眯眼,欣赏起窗外景色。
无声的车上,冷气口只开着送风,因为夜晚本身就有些凉的缘故。
舒适的气温合上睡意,王迅挪动下身子坐直一些想醒下神,免得真睡了。
瞟了眼旁座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
「喂,黄渤?想什麽呢?」他笑嘻嘻地一只手指杵了杵对方。「喝多了?思考人生呢?」
没有回应。
见没有预料中的吐槽飞过来,王迅有些自打没趣,他回头确认一眼时速──这个时段车子不多容易超了,而後顺带瞧见不大乐观的油表,「哎,快没油了呢,你家附近有没有加油站?」
还是没有回应。
「你怎麽了?」
见对方是有些反常,王迅此刻努力回忆着车上哪里有没有什麽可以装呕吐物的地方。
「王迅,」从黄渤口中吐出的是烈酒过後有些烧着的嗓音。「你变了。」
「啥?」
这哪门子玩笑。
「没事儿,就说说。人哪里有不变的。」
「……」
王迅扶着排档的手迟疑了一下,他抿了抿唇,还是踩了刹车停靠路肩,打上P档拉起手煞,接着熄火。
「你怎麽……?」这回黄渤终於流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
「有什麽事儿你就说清楚,」王迅按开一小截窗户通风,以示不讲明白不打算发动引擎。他转身面向对方:「咱们兄弟几年了我有不帮的道理吗?」
「我没事,就是喝多了。」
「你有没有事我看得出来。」
「真没,别瞎猜。」
王迅没立即接下话了。
心中有些凉凉的,有些无法组织成句子的情感徘徊。
「你到底当不当我是朋友?」
最後汇总而出的是这句。
「呵呵。」黄渤笑了。
他心中喀当一声,好似什麽东西终於摔碎成三瓣四瓣五瓣。
「王迅,你晓得麽?」黄渤伸手解开安全带,整个身子倾过去驾驶座那旁,距离近得王迅不自觉往後缩了缩,近得王迅能那麽清楚地看到黄渤眼下那颗痣。
「我就想当你是朋友,想了好多年了。」
王迅征着,他本能地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本能地闭上双眼,虽然他也不晓得自己在本能什麽。
比平时低沉许多的嗓音最後融化在自己的唇上,随着酸甜酒气呛进口腔里。
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闪逝而过的片段画面。
第一次见到黄渤的时候。
之後又见到的时候。
觉得这家伙挺有趣的时候。
觉得这家伙世界级无赖的时候。
看着他头上挂着墨镜找墨镜的时候。
──对了。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某个本来不存在於脑海中的记忆随着加速的心跳破蛹而出。
隐隐回到那个很多年前,已经记不起为了什麽而大夥儿聚一起,记不起为了什麽高歌,为了什麽酣饮。
那时的黄渤有着一头俐落短发,扩音喇叭里除了伴唱带和声,有八成机率传来的是他的声音。
风很强。
烤肉的气味。
微湿露水。
自己在周围的吵杂声中享受高浓度酒精把意识推向另一个次元的後劲。
他晓得自己过了几分钟之後就会睡着。
所以他现在跟着大夥儿尽情狂笑,尽管不知道他们在笑什麽。
妈的,真爽快,比上女人还爽。
一瞬间,酒精的迷幻作用甚至超越了男人天性。
然後。
然後。
然後是那样破碎到无法连贯的画面。
是黄渤低沉而又温暖的嗓音。
他笑弯的双眼。
──近得王迅能那麽清楚地看到黄渤眼下那颗痣。
比自己所尝过的烈酒都更浓烈的呛味贯穿口腔,灼烧着全身。
记忆混乱到他记不清周围有没有人群的笑声。
但是王迅还记得,那时的自己也是本能地闭上双眼,本能地享受,本能地愉悦。
──就像现在。
王迅猛地推开身前的人。
口中还残留着的气味与温热不断穿梭於过去的记忆与现在。
他大口地喘息,试图从呼吸与吐气中寻求现实感。
然後他抬起头,对上对方没在注视着自己的眼。
「我知道你不记得。」黄渤盯着冷气口上渐渐停止转动的公仔造型芳香剂。
「我记得!」王迅快速脱口而出,甚至没思考过自己在说什麽。他有种直觉,如果沉默了,黄渤会受不了的,他会打开车门,然後永远的离开自己。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应引起了黄渤的注视。
而欲言又止。
「你,你不要在意,喝多了懵了这事儿谁都会,兄弟不用计较这麽多,而且,我,我也……」王迅再也挤不出任何一句成形的话語说出口,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白,心底弥漫的只有害怕。
──他感觉眼前的人就快转身打开那扇车门了,就快要消弥得无影无踪,就快要如同没存在过那样地从自己的生活里抹去。
他愿意作出一切挽留,只是此时似乎说什麽都错。
於是他紧盯着眼前的人,像是这麽做就可以留住对方。
「别担心,咱们还是兄弟。」就像是能够读心那样,黄渤轻轻地回应。
王迅一征,记忆中那个有着俐落短发的青年身影终於褪去。
剩下的是与自己同一年次的中年男人。
黯淡,无助。
「刚才真的是我喝多了,抱歉。」黄渤坐正,系回安全带,笑了一下,「下个路口左转有个加油站,就在路头,别开过了。」
王迅一瞬间明白了,这是最糟糕的结局。
比对方转身就走还糟糕。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行。
我不允许。
於是王迅伸手抓住对方肩膀:「你!……你不要什麽事都想着要逃,那样不叫做沟通……也不是什么兄弟!」
黄渤往後缩了缩,不知所措地眨起眼。
「刚才……我不晓得…之前的事也刚才才记起来……那个时候真喝多了!……但是我现在很清醒,真的清醒。」王迅推了下滑下鼻梁的眼镜,然而因为汗水而再度滑落,「我不讨厌,我现在说得是真心话,我不讨厌。」
两人都沉默了。
(待续)
[渤迅]意味不明的這些,意義不明的那些(二)
模糊的就让它继续模糊。
不清楚的也没必要去弄清楚。
黄渤觉得自己或许是灰色地带的拥护者吧。
只愿这样大家都能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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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讨厌。
肩膀被抓得有些疼了。
这是王迅的回应。
黄渤瞠着眼,没出声。
错得离谱。
他想。
自己实在错得离谱。
他垂下头。
一切都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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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渤晓得王迅记不得那晚的事。
因为那家伙隔天早上还嘻皮笑脸地跟自己讨火腿肠吃──自己上山前带了一大包没人稀罕,过了一夜物资耗得差不多了反成了抢手货,还有人要用香菸换。
「黄渤,别忘了昨晚你切了我几首歌呀,出来混总得要还!」
「妈呀就你那歌声,我切掉是在拯救芸芸众生好不!」
黄渤像是往常那样回击。
其实有几个家伙昨天才认识,不过在男人的标准里一起喝顿酒便足以勾肩撘背地打打嘴炮了。
「我出两支香菸。」某人说。
「五百块钱。」黄渤痞痞地笑。
「你他妈土匪呀!」
「呵呵,你说呢。」双手一摊。
王迅靠着旁边电线杆安静地嗑着火腿肠,心里想着这东西还真值钱,得吃慢点儿,慢点儿吃。
「哎,黄渤…」
喊了声,还在跟别人笑闹着的黄渤没听见,径自通货膨胀着。
王迅没试着叫第二声,只是静静看着。
其实他也只是想问啥时下山,没什麽大不了的,等会儿再问吧。
手里攒着刚嗑完的火腿肠包装,心里感到有些羡慕──他没黄渤那种自来熟的能力,虽然也是喜欢认识新朋友,大夥儿一起玩儿,但就是克服不了生疏感,聊天的时候很难搭上话,这次拼拼凑凑快闪出游的场合他还真多是跟在熟一点儿的黄渤屁股後头。
「王迅,」黄渤突地转身对自己笑了笑,「火腿肠就给这些饿鬼,咱回房去吃辣条。」
「行呀!」这屁股真是跟对了。
黄渤自个儿笑得开心,「气死他们。」
用尽毕生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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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烧烤、KTV点唱机。
黄渤快乐三元素。
这个晚上的黄渤显得很快乐。
「再来呀再来!再唱个英语的!」有人点歌。
「哎不是!该轮到我了吧,怎麽我的就只能到副歌黄渤能整首全唱呢?」有人抱怨。
「我唱歌,你们烤肉,各司其职不是挺好嘛!」黄渤一脸有理有据的回。他边看了屏幕一眼:「哎,下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我招牌……」
「特马的又你的招牌歌!这我点的!滚下去──」
在半推半拉下,黄渤才有些不情愿地递出手上的麦克风,他摸摸鼻子,想着下来吃吃烧烤也好,再多喝几杯,润润嗓,他预估自己的战斗力还能飙几首摇滚的。
「黄渤,过来过来,吃点儿,这放半天鸡翅都糊了!」
闪着歌单的脑海被吆喝声打断。
黄渤往狼藉的木桌上扫一眼,没认出哪个是自己的酒杯,拿着瓶白酒先灌了几口,他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就喜欢糊的!」
「哪有人喜欢糊的,你唱歌唱傻了呀你。」
「我还真喜欢糊的!越糊越好!香!」
「哎!黄渤!」
「干啥?」又传来叫唤自己的声音,迈向鸡翅的手婉惜地缩了缩。
「那个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王迅,他直接睡凳子上了,你把他搬回房里吧。刚下过雨又风大,睡这儿会着凉的。」
「那家伙是不大能喝。」黄渤朝对方指着的地方看过去,这几个家伙还挺好心整排椅子都给他躺,虽然这样看上去有点儿像那啥,那个庄重的画面。「行行行,我来弄。」
「我来帮忙。」
「不用不用,强哥烤得鸡翅都糊了,那边比较需要帮忙。」黄渤有经验,王迅这家伙喝到不行了之後要移走其实还算容易,叫了人会醒,然後呈现迷糊状态像僵尸一样跟着走。
於是黄渤熟练地伸手摇了摇对方,「王迅,醒醒,别睡这儿,回房里。」
王迅撑了下眼皮,接着选择又闭回去,嘴里嗫嚅了声,「没事儿,我睡这挺好。」
「挺好你妈,起来!」黄渤直接伸手试图把人给拽起。
王迅是不胖,还称得上瘦,但比自己高了一截的身高还是让黄渤拽得有些吃力,对方才勉勉强强站起身。
「你今天晚上多喝了?」感觉对方比平时还沉一些,黄渤稍稍皱起眉头,「被灌的?」
「没,」王迅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大夥儿开心嘛,边讲笑话就边喝喝多了。」
「行呀你,今晚就酒贵,多喝些回本。」黄渤伸手搀扶对方,「你是二楼的房?」
「203还204的,就是,就是那间靠边的。」
「靠哪个边?」
「树。」
「行行你进我房间躺着吧,就在一楼。」听不懂对方的描述,黄渤想着直接扔自己房间比较快,也离得进,就对方这状态,爬楼梯又是一番工夫。
王迅恍着神点了点头,乖巧地被黄渤半扶着走。
俩人经过了一座造景桥,透着观景植物的遮掩,有些远的那边吵得亮得糊成一团,周围空气里的蝉鸣声轻易盖过烟硝,像是隔成了两个世界。
吸了口有些凉的空气,黄渤觉得这真是个难得不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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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王迅现在仍然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唯一晓得的就是黄渤大概比自己还乱。
「你没事吧?」於是他这麽小心翼翼地开口。
黄渤低着头没回应。
「我说真的,你没…」
「对不起。」黄渤抬起头,抹了把脸。
「说啥呢…」老实说,王迅这辈子没听过对方用这种口气跟人道歉。
「你说的不讨厌是什麽意思?」
「啥?」
「没、当我没问。」
王迅几乎忍耐不了这样的气氛。
「就是不讨厌。」王迅转开了冷气,他觉得车上空气闷得喘不过气。「意思就是你对我那样做我没感觉讨厌。」
「要是继续下去呢?」黄渤用着难以形容的目光注视着驾驶座上的人。「也无所谓吗?」
王迅一时半会间没理解对方在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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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渤的房间离露天烧烤台最近。
成功地一只手开门、一只手撑着已经把自己的体重分摊了一半过来的那人时,外头隐约传来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正唱到副歌部分。
王迅眯着眼,含糊地跟着哼了起来:「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黄渤用力地接起下一句。
然後两人都笑了。
「这我招牌曲。」黄渤介绍。
「呵呵,肯定你唱得好听。」
语毕,王迅猛地倒上床,在旁搀扶的黄渤也跟着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你!」黄渤没好气地爬起身想要骂人,刚抬头,却对上王迅已经睡着的侧脸,於是他按下即将出现的国骂,只是静悄悄地盯着对方,然後把那还挂在耳上的眼镜给摘起放到旁邊床頭櫃。
──似乎听谁说过,跟男人接吻比跟女人还爽。
看着王迅毫无防备的睡颜,这麽一道想法一瞬间掠过了黄渤脑海,而酒精使得这个瞬间无法经过理智的审理。
下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唇已经贴在对方的上。
黄渤的本能说着,试下无妨。
这世上,他就肯定王迅会他妈没志气地原谅自己。
两位青年口中不同气味的酒精相互交融着。
王迅本能地回应起对方的动作,这使得黄渤更加肆无忌惮地深入;王迅微微睁开了眼,挣扎着氧气,於是黄渤迟疑了,他稍稍放开对方,在短暂的喘息後王迅闭上眼,主动咬回对方的唇,他渴求更多。
人都是情欲动物。
见对方迎合着的吻,黄渤只感觉下身一热,他脑袋一片空白、他把手伸进对方的白T里、他熟练地用着挑起女性性欲的那套手法抚摸着身下的人,惹起了王迅一小波呻吟。
我操,你他妈自找的。
他听见自己这麽想着。
他伸手把对方牛仔裤的第一颗扣子给解了。
「黄渤!」
有些远的地方,麦克风独有的回音传来自己的名子,幾乎一箭穿心。
「黄渤死哪儿去了?下一首英文的谁接?」
「切掉!切掉!」
就像是忽然被浇了盆冰水,黄渤倏地起身,然後几乎是摔到地上的远离原本的位置,缩到房间的最角落。
──我他妈到底在干啥。
手心还留有对方身上残留的热气、口腔里还有着自己没尝过的酒精气味、下身还坚硬得一塌糊涂。
罪恶感渐渐掩盖过了欲望。
黄渤颤抖着手撑起自己,往床上看了眼,王迅睡得正香,打着没声音的呼噜。
黄渤的後脑勺抵着墙,他喘息着,努力不思考刚才的几分钟内发生了什麽,以及差点发生的什麽。
不晓得多久之後,他尽了最後的勇气帮王迅盖好棉被,然後逃离房间。
他希望他不记得。
(待续)
[渤迅]意味不明的這些,意義不明的那些(三)
时间也许能冲淡一切。
就像已然褪色的青年时期。
就像只剩片段记忆的童年。
就像完全没印象的昨天早饭。
或早或晚,或长或短。
万物归零。
如果真是如此就好了。
黄渤偶尔空闲时会胡思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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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自己问:「如果继续下去呢?也无所谓吗?」
王迅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黄渤坐在沙发上,忙着给自己的玻璃酒杯斟满。
客厅灯没开,电视一闪一闪地拨放着什么,从配乐上听来,应当是部悬疑片。
此刻,身为观影人黄渤竟也不是很确定,说到底,电视开着的作用是给他一小片光明,看清楚酒瓶在哪儿,跟酒杯在哪儿。
──那我又在哪儿呢?
──反正不在那台车上。
自问自答。
思绪继续飘回那个地方,对面那人没明白过来的眼直勾勾盯着自己,像是在等待什么解释。
不晓得、不晓得当时的自己在王迅看来是又怎样的表情呢?
从音响传出的配乐声里一阵轰隆,黄渤瞧了眼,剧中的角色双眉紧皱,对旁边的谁喊着快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是那样决绝吗?
「黄渤……」王迅最终还是在没有任何进一步说明的情况下理解了那句话。他依然那样直直地看向自己,语气却是在抖,「你晓得的。」
还是那样可笑?
「晓得什么?」自己盡了力的声音也没能平滑到哪儿去。
「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也对。
──我是晓得。
黄渤脑内的自语似乎永远是在嘲笑自己。
「你说,我要怎么做?」王迅的声音从那颗耸拉着的脑袋有气无力地传来。
──要怎么做才不用失去你,这个朋友。
明明知道他的意思。
「该怎么做怎么做呗。」自己终于撇开视线,看向窗外,「咱们好好工作,有小空聚一块儿喝酒,有大的空来拿陪陪家人,人生不就是这样一点儿一点儿过掉的……」,
「咱都多大岁数的人,今天的事当作梦一场吧,不都说人生如梦么……」,
「呵呵,你看,由个美女来说还好,由我来说就只能是个噩梦啦……」,
「抱歉,让你做了噩梦……我、」
哽咽的声音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在句子尽头。
「对不起,王迅,我今天真的太醉了。」窗外景象眼前糊成一片,有点儿不晓得现在这具身驱里装的算什么心思。
一点心痛、一点不知所措、一点了结、一点希望从没发生过。
鼻水塞得自己难受。
「黄渤,你别这样对我……」王迅摘下眼镜,袖口擦拭着不知道为什么的眼泪,口中吐着跟自己如出一辙的鼻音,「你帮了我这么多……你,我都记不清你帮我几次……我还打算还的你知道么?」
王迅倏地扑过来,抓住自己的肩,「我打算还的!黄渤!!!」
──黄渤,别逃。别丢下我。
明明知道他的意思。
想到这里,黄渤不自觉地摸向酒杯,一直仰赖着的光源却突然一暗,右手划了个空。
抬眼一看,原来已是剧终,漆黑的跑马灯带着小小的白字们在往上飘着。只是看了这么一眼,倒是认出不少老熟人的名子,敢情这应该是部还不错的剧。
有些自美的这样想着,黄渤呵呵笑了两声,还是从桌上摸到了酒杯。
仰头一饮而尽。
都说人生如梦。
有好梦、有噩梦。
那作了错的梦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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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那些话肯定是个意外。
后来的王迅深深这样觉得。
他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了解那人。
如果黄渤有思考过、哪怕是花了一秒钟理智思考过。
他便这辈子都不会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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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可能要再等个半小时,黄老师。」制作的道歉快速而熟练,想必已经走过很多间休息室,向等候的共演们解释很多次,「隔壁棚刚才在弄化学实验的节目,烧了个不知道啥,结果一个火星儿弹到我们待会要用的道具,就整个烧起来了,火灭了,就是现在还在整理要点时间。」
「没人受伤吧?」从刚才来八卦的化妆师那边已经听个差不多,甚至还听来了哪个倒楣鬼要负责的情报,于是黄渤只是这样问。
「没。」制作快速回应,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笑,「你知道咱导演刚才说了什么吗?他跟我说,这节目注定要"火"!」
「卧槽,李导心够大的呀。」黄渤跟着笑,原来在综艺界也有这种带迷信色彩的说法。他随即联想到几年前的极限挑战,他们第四期还就"炸"了呢,这么想来可能还真有点那么回事儿!
黄渤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隨著過往記憶出現的還有一個熟悉面孔,然后一颗心也旋即沉了下去。
王迅。
唉。
别想了。
扶了扶脑袋,一回神,黄渤这才发现制作已经溜走了,八成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吧。
他无聊地滑起手机,新闻里每几条里就会有一条新冠肺炎的消息。
说实在话,他还真三分感谢这疫情。
休息室里能待着的人数有了限制,可能因为咖位够大,他还时常分到自己一间;有两次還三次,录制时间撞到王迅的,托这个的福避开了见面的机会。
随便估量下大约多久没说上话,少说也得有一年。
认真去算可能是一年零二个月。
这样长的时间都过去了,可以说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只是刻意与无心的界线模糊了,还是让黄渤感觉到一丝安全。
叩叩。
随着两声敲门声,黄渤甚至还没应声,一个人影就晃进了休息室,这般急,应该又是制作来通知出啥情况了,潜意识这样快速地过了一遍,抬头看见的面孔却让黄渤惊得在位置上弹了一大下。
「卧槽!」他瞠着目,说出此刻脑子里蹦出的唯一一句话,「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电视台,我怎么不能在这儿?」王迅有些好笑的看着对方,「还不是你一直躲我。」
还真说人人到。
黄渤强迫自己镇定心神。
对于王迅的单刀直入,他感到有些意外,但也有些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他晓得王迅是想说清楚的东西一定得说清楚的那款。
意外的是都如此久没联络了,上面那条也显得有些解释不通。
「我有啥好躲,不是六月才见的面么?」虽然想不明白,但黄渤在嘴皮子上向来是不败的。
闻此,王迅想起了那次,跟着剧组去吃大排档的时候撞见黄渤跟朋友的聚餐,都是业界人,大伙儿寒暄了几句的场景,「一句话都没说到,那也能算见了,见鬼呢见!」
「妈呀,这么想见我?终于发现还是我魅力太大是吧。」黄渤半是开玩笑,半是戏谑地说道。
「我看了你的行程表。」王迅没理会对方的浑话,「路上有些塞,以为迟了,没想到正好起火什么的,我听他们说要延迟录,就直接找这儿了。」
「火不会是你放的吧?」黄渤挑挑眉,然后在王迅"啊?"的表情中,嘴角上扬,「为了见我一面,至于么?」
「我跟你说正经事呢!」王迅很快反应过来,看着对方如往常一样捉弄着自己的欠揍样儿,像是被气笑一样摇摇脑袋,「哎……我他媽就是说不过你!」
眼前熟悉的人、熟悉的笑、熟悉的打诨,黄渤突然觉得有些怀念,觉得,什么都没变好像也是可能的。
可能,还来得及。
于是他稍稍放松下来,拉过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怎么不先发条信息?」
黄渤滑了下微信,确认没漏掉什么。
王迅往椅子坐下,然后张了张唇,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又吞了回去。
像是在斟酌最为适当的文字组合。
像是说错了哪怕一字都不行。
「怕我溜了?」黄渤边观察对方神色,边小心地说。
……
「可不是嘛。」半响,王迅这样回。
闻言,黄渤叹了口气,摆摆手机,「你呀,打通电话叫我出来吃吃饭喝喝酒,说你请客,我还不飞的过去!」
是了。
说是自己在躲着他,黄渤还觉得有些委屈呢,眼前这人还不是一年多了,除了公事以外,信息也没给自己发过几条。
听了对方这句,也许真有几分心虚,王迅眼神有些不知要往哪放地绕了圈,只是随即又回到黄渤身上,「那我今天不是来了嘛!反正没问到话不走……大不了再去外面烧个啥!」
「還真燒呀。」黄渤咯咯笑着,用手撑着脑袋,斜斜地看向王迅。
他莫名感觉太久没看了,不太眼熟,可能得再多看会儿,「那你想问什么?」
见对方轻声地问了,还是那样的一派轻松,王迅倒是有些没预料到。
他以为以黄渤的性子肯定会浑话满天飞地闪躲的,就像一进门时那样。
突然感觉到,时光确确实实已经过去一年了,这个年的黄渤有些許陌生。
「我想问,」王迅吸吐了口气,最终还是以认真的眼神看向对方,「你那天原本要跟我说什么?」
黄渤迟疑了下。
他自然晓得那天是指哪天,自那天过后他俩间的"那天"也只可能是那天了。
只是他不明白后半句。
「什么?」于是他眯起双眼,报以问句。
「那天你在找手机的时候,不是问说要搭个顺风车吗?我问要不坐梁导的顺风车,你拒绝了。」这段王迅倒是说得极为顺畅,像是在心中过过很多很多次似的,「在那之前就感觉你有点儿奇怪……就是那阵子你记得吧,感觉你时常刻意不看我……后来把整件事儿理一理就觉得,你是不是本来有什么要在车上跟我说的?」
只是后来阴错阳差地变成一个吻、一段明明在哪个平行时空都不该出现的告白。
听到这里,黄渤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那么细节的事,王迅肯定不是隔很久才想到的,他一定埋藏了这个疑问许久,却自己不去找他,他也不来问。
他突然明白,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眼前那人或許不是真的默认了这种逐渐疏离的关系。
而是在试着给自己时间。
黄渤一时分不清,这算是俩人多年默契,还是王迅对自己的一贯温柔。
无论是哪个,可能都足够好了。
「那天我没什么要說的。」黄渤垂著眼,这样回。
「那至少,你是有心事的吧。」
闻言,黄渤顿了顿,欲言又止。
王迅之后回想起来,也怪自己当时逼问得紧了,让对方喘不过气,才有了后面那些。
于是面对黄渤现在的静默,王迅没说话,也没再盯着对方看,而是把眼神转向桌板。
他不想再给他压力了。
再也不想。
叩叩叩。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制作的声音,「可以开录啦,黄老师!」
「好咧!」几乎是同时,黄渤快速地向门外应了声。
听着眼前的人高亢的回应声调,王迅抿了抿唇,想着,他大概觉得像是被救了一样吧。
自己果真不该过来。
「好咧,该上工啦,」黄渤站起身,边打理衣着,边自言自语着,「比预计的迟了一小时半,不晓得今天得搞到几点下班……」
王迅没说什么,只是也站起身,默默地帮对方将顺了背后翻折起的衣领,然后順著拍了拍肩頭,「渤哥,那我先走了,咱俩改天聚。」
改天。
他这一走哪儿还会有什么改天。
黄渤自认也是足够了解对方的。
「哎王迅,」黄渤一个箭步踏到门口,绕到王迅面前,「今天晚上有空么?」
他比王迅矮了一截,于是只能稍稍抬眼才能对上对方的視線,但论气势的话,他从来是不想输的,于是黃渤像往常一样懒懒地撑在门框边、脸上掛著痞痞的笑,语气却带了些不易被觉察的小心翼翼,
「能搭个顺风车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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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看了下這篇,覺得應該取名為順風車(喂)
下一章完結啦!
[渤迅]意味不明的這些,意義不明的那些(完結)
平时被刻意抑止住的那些自我思辨总会在夜深人静时袭来。
王迅在这种时候总是感叹年纪大了,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沾着床就睡。
他会滑着手机,然后不经意地滑过某个熟悉的名子,眼神一瞬黯然,最后按掉手机屏幕。
一年多的时间,几千万个秒数,即便不刻意去想,像这样偶然破门而入的记忆加一加也已是积沙成塔。
于是王迅发现,在那日混乱着的对话当中,最为不懂的反而是自己的那一句"我不讨厌。"
「不讨厌……」自语中混杂着来自鼻尖的叹息。
是什么意思呢?
揉着眼,是时候该睡了,明天还有工作。
下次再见面之前,自己也得有个答案才行。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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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迅这一下午稀里糊涂地就过了。
刚走出休息室,本来想去楼下星巴克买个喝的,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是之前拍戏处得挺好的一灯光师.这会儿跑摄影棚兼职来了,寒暄几句,对方一句迅哥你要是没事过来帮忙看看,有个吊架有点问题,人就成功被劫走了。
黄渤那边更没闲着,摄影棚综艺的录制时间很长,一口气就是好几期的份儿。他一直是不服老的,觉得撑完全场没什么大问题,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要是十年前的自己,就这几小时收了工他怕还能去蹦个迪──换场的休息时间里,黄渤边灌着冷掉的美式脑子里边转着这些。
他扫了眼摄像机台后面那片不那么明亮的区域,想着王迅那家伙不会在这儿就地等起来了吧?
没看到人,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明所以的落空。
妈蛋,年纪大了怎么还越发矫情起来。
甩甩头,黄渤打起精神完成录制,等到补拍的镜头也结束,真正收工的时候,也已经不是说得上吃啥晚饭的时候了。他看着手表,心里有些着急,都这点儿了,王迅等累了先走了也不是不可能。于是黄渤带着一丝忐忑推开休息室的门,看见王迅正坐在里面滑手机,听到开门声便抬头看自己。
「收工啦?」是那样理所应当的模样。
黄渤愣了愣,想起来这可是王迅,王迅一直都是会等的。
「呦!你们节目盒饭买得可以呀,这家排队得排好久的!」王迅看见对方手中塑料袋上的Logo,赶忙起身接过,擅自翻看着,「猪蹄的呀,还两盒,这是帮我顺的?」
「嗯,有多的。」黄渤下意识回答,然后看见对方白色T-shirt上显眼的一片灰黑,才回了神,「卧槽,你身上这是咋搞的?打仗去了?」
「日行一善,帮人修吊架。」王迅有些神气地摆摆手,「还得我出手,整得比新的好用」。
「我这儿有备用的衬衫,你换上吧。」黄渤皱着眉头,从包里拿了条毛巾抹抹脸,顺手扔给对方一件衣服,「别老人家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咱俩这年纪经不起以前那样折腾。」
「我这不趁还能扑腾多扑腾两下。」王迅笑着接过衬衫换上,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打量打量,是有些oversize的剪裁,穿着倒挺合身,不像是捡别人的穿,他想了想,「我洗洗再还你?」
黄渤本想回行,突然间又觉得哪里不对,「还我?你哪次还我了?穿一件坑一件穿一套坑一套的,十多年了今个儿突然良心发现啦?」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多伤人呀,」王迅笑嘻嘻地回,「那是送还是不送?」
「我去!」黄渤一个飞踢,被对方侧着身闪过,「送!送你这个没出息的!但是饭我得拿回来,我一个人可以吃俩!」
「哎别,别这么小心眼呀渤哥,」王迅听了赶忙抢过塑料袋,他一下午没吃东西还真就指望这盒饭了,「今晚酒钱我出,有往有来!」
兴许是听到了关键字,黄渤还真消停下来,挑挑眉,「你怎么知道要去喝酒?」
「你明天没事儿,今晚能不喝?」
黄渤笑着说那行,算你机灵。
心里却一沉。
这家伙连自己明天的行程都看了,想必不是突发奇想就杀过来的。
他明白,王迅这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但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想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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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最终到达的地方是一栋高级酒楼,接待员见了便热情招待,渤哥、迅哥好一阵子没见呀,欢迎欢迎,老地方吗?
老地方,开两瓶红的。黄渤回。
自己的面孔实在太为大众所熟悉,跟朋友聚会的时候黄渤总有几个特定地点,例如这间酒店的包厢,有吃有喝能唱歌还够私密;王迅也跟着来过几次,他只是有些没想到今晚黄渤会选这个地方,记忆中都是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的,两人喝酒聊天从来不来这里。
「现在好多地方不能带外食,这边比较通融。」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黄渤进了包厢后,就桌拆开了盒饭包装,递过去筷子。
接过筷子,王迅在心底苦笑了下,就凭你的脸去哪哪儿不通融呀。
他才不信黄渤是为这种理由找他来这儿的。
但他也不想说破。
肚子饿得咕噜叫,王迅想也没想的就扒起饭,卤肉的酱汁早已浸透,放得久了有些发硬,但跟舌尖上的美味一比啥都不算了。
包厢厂而明亮,四面的大理石板尽显荣华尊贵,连K歌用的麦克都是金的,在这样一个空间里稀哩呼噜的扒饭声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王迅抬起头,看见对方扒得还是盒饭,觉得这画面真有些好笑,悄悄勾起了嘴角,又突然感到有些怀念,从前一起拍戏的日子好像天天都是这样的,只是背景得再简陋个百十倍来着。
那时候还觉得这样的时光能持续很久很久,久到不曾想过会有怀念的一天。
也许是感应到目光,黄渤也看了回来,然后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
「咋啦?」王迅先发制人的问,想着对方不会这么默契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吧。
「眼镜框儿没换?」
没料到得到的回应是这句,顿了下,王迅明白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私下还是习惯这副。」
黄渤点点头,也是太久没见到"私下"了。
王迅撇撇嘴,暗想默契这种东西还真是来得慢去得快,于是他放下筷子,上下端详起黄渤,打算回击回击。
「干啥你?」黄渤被盯得有些发怵。
王迅嘶的一声:「渤哥,胖了?」
「我去你的,可真会聊天儿,」黄渤拍桌以示抗议,又扯過自己脖子上的衣领,「是因为我穿了件毛衣好吧!可能站了一天还有点儿水肿也得算上!」
「行、行、都给你算。」王迅笑得开心,对方的反应跟预料的没半点差池,暗自有些扳回一城的喜悦。
很快地红酒送来了,是黄渤喜欢的那一年份、那个庄园。
王迅也挺喜欢的,虽然他没那么能喝。
看着对方咕咚咕咚的灌,他也帮自己的酒杯斟了三分之一满。
「你也喝?」黄渤有些讶异,「叫代驾呀?」
王迅点点头,翘着二郎腿就豪迈地干了,「红酒来了两瓶,酒杯上了两个,小菜有四份,我不喝谁喝你说?」
「挺上道的呀。」黄渤呵呵笑着,不客气地给对方空了的酒杯填满,「实不相瞒,我一人能喝俩。」
「我知道。」王迅接过,想没想地仰头就又空了,待直冲脑门的那股后劲过去以后,他才哑着嗓开口,「我今天就想喝。」
「我知道。」黄渤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沉着声说。
空气里迎来了不可避免的寂静,黄渤在心里嘲笑王迅,也嘲笑自己,男人是多么没用的生物呀,没借助点酒精力量啥也干不了。
「那天……」黄渤顿了下,思考起措辞,又觉得自己烦,想说啥说啥吧,「其实隔天没啥饭局,我只是想跟你一块儿回去。」
黄渤回想起来,觉得还挺可笑,那时甚至手机还好端端的攒手里呢,弯着腰装作在找的模样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兴许是几分不明所以的心虚吧。
王迅听了只是抿着唇,点点头。
「我其实、那时候我也不晓得怎么想的,你那阵子忙工作,好不容易来了次晚上的局,我就感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可能咱俩以后见面机会不多了,感觉快结束了你知道吧,」黄渤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操,我真他妈脑子有病。」
也许真是旁观者清吧,当时间过去了一年之久,再看回去,一切都像是有迹可循。
他曾以为自己对王迅而言是特别的。
曾经理所当然地那样认为。
就像年轻时候酒精上头的那一吻,他觉得他不会怪他。
直到后来,极限挑战播出后的后来,王迅的工作邀约多了起来,这里忙那里忙的,黄渤找了个他没行程的日子,不经意的样子問出来吃饭吗,微信的另一端回说要跟家人去游乐园玩。
其实这也不是王迅的第一次拒绝,只是黄渤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蠢,他们认识的时间长到足以被称作一段岁月,而他竟从未认清自己也只是对方生活中的一小部分。
从未认清自己不能一直特别。
「就我还能去哪儿?」王迅看着黄渤垂着脑袋的模样,笑了笑,温声道,「你看我这不是糊回来了么?」
黄渤聽了一愣。
「糊你妈的!」黄渤骂,骂完了笑,笑得俯下身。 「瞧你就这个出息吧!」
他不明白为什么王迅能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善良。
黄渤抬起头的时候,脸颊旁挂着不明所以的泪水,他也就胡乱地抹了抹,下意识地手伸向酒杯,他不是很明白自己此刻在想什么,只寄望于酒精洗去一切,好的坏的,就像是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就像他一直以来选择的那样。
右手却突然被一股力量牵引。
「王迅?」黄渤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王迅欺身而上,膝盖顶住对方的腿,一只手则扣住下颌。
然后是那样熟悉的吻,甚至连气味都差得不多,真要深究起来,可能就是白酒或紅酒、1990或1982年的差异吧。
黄渤感受得出来面前的人的颤抖,于是他抬手钩住对方脖颈,在换气间试图抢到主导权,却被王迅不容反抗的一个咬唇压下。
行,王迅这是占了地利优势,他在上我在下。
瞬间认清现状,黄渤放松了原本僵着的身体,迎合对方深吻的方式,试图去享受一切。
无论这之后迎来的将是什么。
他不明白。
但他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于是他也懒得去明白了。
要明白好累呀。
我好累呀,王迅。
「黄渤,」伴随二人喘息声音,王迅抵着对方的额头,闭着眼,轻声说,「继续下去我也无所谓。」
黄渤感觉自己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静止了。
他想过千千万万个王迅的回答,其中没有過这一个。
王迅睁开眼,缓缓从对方身上退开,他站起身,从上而下投去像是要贯穿一切的眼神,「是你的话我无所谓。」
黄渤明白了。
此时此刻,换成世界上任何一人坐在自己现在这个位置,都是没办法明白的吧。
他想。
「坐吧。」黄渤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递给了王迅自己本来寄望于洗去一切的那杯酒,「喝吧。」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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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酒醒之后,他不太记得那声道谢出自谁口,也不太记得后来俩人又说了哪些话。
他记得自己唱了很多歌。
王迅也唱了。
都是些他们那个年代的老歌。
王迅后来又点了啤酒跟小菜,不过就两个人,桌上却放得满满当当的。
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黄渤想起从前一起拍戏的日子,杀青后的那顿就是长成这样。
回不去的都一样久。
他想,人都是会变的吧。
但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你的面前。
说在他心中你永远特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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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怕我上了你?」
「说了无所谓,我反正不信你会害我。」某人笑得双眼挤成小弦月,笑得门牙都快飞出来的欠揍样儿,「再说谁上谁还不一定。」
「我操,这话你给我记着。」
好像还有这么一段。
他想。
(完)
[渤迅]鬼故事系列——諾言
*渤迅無差,幾乎能當友情向看(我自己覺得啦)
*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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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开过很多次的山路,但总觉得有哪裡不对劲。
瞄了一眼车上的电子钟,闪闪烁烁的显示着下午五点整。
冷汗滑过王迅脸颊,他很明显知道这实在太不对劲了,平时只要两小时就能走完的路线如今已经绕了一个下午,最诡谲的是,窗外飘过的这片竹林他认得,是半山腰的位置,而今天已经是第三次经过。
他悄悄看了旁边那人一眼,什麽也不敢说。
王迅有些心虚的视线没能闪过黄渤,但副驾驶座上的人什麽也没问,只是伸个懒腰,轻轻出声,「天色暗了,开个大灯吧?」
「阿、是阿,是该开灯了。」黄渤跟平时一样软绵的声线多少安抚了王迅,不知道为什麽,只要那傢伙在身边就特别令人安心。
于是他重振下精神,转开了头灯——可惜视野并没有因此好转多少,或许是前几天连续下着雨的关係,山上的雾气比平时还浓厚,就连从冷气孔冒出的空气都是湿的。
王迅看了眼油表,皱着眉,伸手把冷气跟音乐给按掉。
黄渤侧着头看着驾驶座上的人,他当然知道这是什麽意思,「没事吧?王迅?」
「没事儿。」王迅故作轻鬆地回应,他不想让黄渤担心。更何况当初提议走山路的人是自己,还信誓旦旦的保证没问题,以前老走这条,可熟了!
这下倒好,熟到天要黑了还开不出去。
「…要不开导航吧?我看下离出口还有多久,好给剧组那边报个时间。」黄渤是看出来了,这不是迷路还能是啥?但他也不好说破,只能旁敲侧击的问。见对方点了头,才敢按开GPS,输进目的地的地址。
"正在规划路线"的字样跳了出来,过没几秒,道路的俯视图出现在屏幕,却没看见预料中大红色的指示箭头,画面显示着一片单调灰色。
"前方路口,请调头。"
温柔的机械女声从小小的机器裡传出。
「调头?」黄渤愣了一下。
「什麽玩意儿…这整条都单行线,调个啥头呀?」王迅苦笑了下,今天真是干什麽都不顺,难道是传说中的水逆麽,「八成是故障了,关了关了,没事儿,应该就快到了。」
「再等等看吧,可能还没收到信号呢。」黄渤不死心,死死盯着手中的机器,还拿的靠窗户些,好歹也离卫星近一点儿吧。
屏幕依然是一片死白,彷彿他们身处在一个什麽都没有的世界。
"前方路口,请调头。"
"前方路口,请调头。"
"前方路口,请调头。"
"前方路口,请调头。"
"前方路口,请调头。"
一股异样感随着不断冒出的机械女音爬满全身,几乎让王迅有些喘不过气,「够了,快关掉!」
黄渤吓了一跳,他极少听见王迅用这种声量讲话。不过这导航是够智障的,就连黄渤也觉得哪裡诡异。于是他七手八脚地按掉了电源,正在重複同样一句话的声音嘎然而止,留下车上一片奇异沉静——直到试着打电话出去的黄渤闷闷出声,「手机收不到信号了。」
然后他测试性地按开车上无线电台,里头传来的是意料之中的噪声,除了沙沙沙的声音以外什麽都听不到。
「唉,果然阿。」黄渤叹了口气,正要关掉,却发现旁边那人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自己,「怎麽啦?」
「渤哥,那个新闻,不是好几年前的吗?」王迅莫名其妙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阿?新闻?」
「就是刚才电台的那个…」王迅忍不住踩了刹车,停靠在路边——虽然说是路边,但也只是柏油路旁的一块泥泞地罢了,整台车子歪歪斜斜地倾向一边,但此刻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一股不晓得哪来的焦躁感佔据了全部心思,「你没听到吗?好几年前的事儿,就在这座山上!新闻老早就报过了,但刚才电台又播了一模一样…」
「王迅,你先放手!」黄渤提高声量打断了对方的话。
驾驶座上的人眨了眨眼,顺着视线看下去,发现自己正死死抓着对方的胳膊,王迅心裡一惊,马上缩回了手,看着黄渤手臂上留下的鲜明指印,他觉得耳朵裡边嗡嗡作响,满脑子重播着刚才从音响裡听到的声音。
头突然有些疼,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边嗫嚅着,「抱歉渤哥,你没事吧?」
黄渤脸上诧异的表情还没消去,边揉着生疼的手臂边回应:「我没事儿。倒是你…刚才压根儿没接到电台讯号呢,播的全是噪音,你是听见啥了?」
王迅愣了下,这怎麽可能?那声音清楚得像是挂耳机听着正版mp3似的。
他瞬间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像是有暴风在脑子裡旋、像是有什麽在强制停止他思考,王迅把脸埋进双掌间,呻吟了一声,「…没什麽,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黄渤皱起眉,他当然知道这可不是听错那麽简单。滴滴答答的声音敲打着玻璃,像是宣告什麽的开始,黄渤下意识看了眼窗外,不知道什麽时候昏暗的天色已然变成全黑,还飘起毛毛细雨。
混着湿冷的空气,窗户雾成一片。
「没事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黄渤回头望向驾驶座上摀着脸一动也不动的那人,眼裡堆满担心。比起被困在山裡的事实,王迅现在的状况更令他不安,于是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拍上对方的肩,「要不换我开吧,你先休息一下。」
王迅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打开车门跟黄渤换了位置。
黄渤坐到驾驶座上,估摸着旁边的人也不是能好好指路的样子,便擅自开了置物箱,靠着手机的光埋头搜索起来,「你车上地图放哪?」
见没有传来回应,黄渤怕人是晕过去了,连忙抬头看,正好对到对方可以说是惊惶的眼神。
「黄渤…」王迅颤颤出声,「没有用的、问题不是那个,就是有地图也走不出去…」
「…什麽意思?」
「你没发现吗?」坐到副驾驶座之后,王迅感觉好了一些,脑子又可以运转了,但想来想去却想明白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不,与其说是现在才注意到,不如说是不愿意承认吧,好像不去理它,它就不存在似的。
「这座山规模不大,真不大。但是我们从早上开到现在,都快六个小时了,一直都是上坡路,从来就没往下走过…你说这怎麽可能呢?」
黄渤睁着眼,无言以对。
他瞬间明白了,两人现在处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状况之中。
雨下得更大了些。
黄渤不是个迷信的人,王迅也不是。
虽然身为演员,开机的时候不免拿起香支;身为子孙,每年清明时节总得跪下祭拜列祖列宗。但在他们看来,比起相信鬼神之说,更多的意义在于展现尊重、跟礼仪的传承。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有句俗语是这麽说的。
但当真的遇到的时候,谁能不害怕呢?
他们也只是区区人类阿。
两人直直盯着窗外看了许久。
「黄渤,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有些绝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王迅也不明白为什麽会说出这样懦弱的话,明明该负起责任的是自己呀?如果真的是被什麽未知力量给勾搭上了,那黄渤也是无辜的。
边这麽想着,王迅感觉意识变得有些飘渺、乎近乎远。
在陷入黑暗之前,他隐隐约约听见了引擎发动的声响,和那总是令人安心的语调,清澈得像海。
「没这回事儿,路这种东西,就是一直走总会有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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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梦见了那一天。
是在几年前吧,也记不清楚了,反正就是孩子刚出生那段时候。
王迅坐在出租车上,马路了无新意地像平时一样塞。
车上的收音机播报着当日新闻,王迅也没怎麽注意听,就顾着滑手机,昨晚睡死了有好多条短讯没回。
只是人们对于自己熟悉的字眼还是比较有反应的,当那座山的名子出现在主播字正腔圆的口中的时候,王迅忍不住抬起头。
真说起来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就是很寻常的自杀事件,一名单身父亲受不了经济压力,开车载着还年幼的女儿冲下悬崖双双摔死了。
可能因为是以前常走的山路吧,也可能因为自己才刚当上父亲,一种强烈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王迅不胜唏嘘地开口:「真挺可怕的,还拉着女儿陪葬了…」
司机是个年过半百的胖老头儿,若有所思地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声线浑厚的透着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自若:「唉,他也是怕自己死后没人照顾孩子吧…这世道呀,要是有给人活路走,谁愿意去走死路?」
王迅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呀。」
司机沉默了一会儿,开了一段路,又塞车了,他再度开口,「是挺可怜的,那座山也越来越少人走了,最近旁边开了条公路…唉,说起来,也没人会去悼念他们吧,没钱的人,连尸体被怎麽处理的都不晓得。」
「公路建好了呀…我以前倒是挺常走那条山路的。」王迅一隻手托着腮,看向窗外,在高楼林立间似乎能望穿那条铺满深绿色的幽静小路,他眯起眼,「真的挺可怜的,以后有机会再绕去山上看看吧,顺带迴向个几句。」
「你也是有心人呀,现在这种人少了…我已经不跑那区了,你去的时候帮我致个意吧。」司机先生也正儿八经的回应,「再怎麽说也是努力活过的人。」
「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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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渤握着方向盘的手出着汗。
直到坐上驾驶座,踩上油门,黄渤才真正意义上感觉到可怕。
这跟平时开车的感觉差得实在太远了。
看着不断飘过的相同景色,明明一直在往前开,却怎麽样也走不到尽头,就连个叉路也看不见,活生生像是被摆进了早期黑白电影裡面,那种跑马灯的佈景裡。
——动的只是背景,车子却永远停留在原地,一毫米也没前进。
他看了眼旁边不知道什麽时候昏睡过去的王迅,说不害怕是假的。
黄渤这个人,可以轻易为了朋友、亲人勇敢起来,他就擅长这个。
但独自一人的时候,他能听见自己其实不那麽坚强的内心颤抖着,嚷嚷着想逃离一切。
无尽的黑暗实在是太恐怖了,就像是困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绵延小雨碎念起弥撒小调。黄渤多想踩下刹车,停在路边,睡一觉,怎样都好,只要看见该死的阳光就行,但他发现自己没来由地做不到。
一直维持着五十的车速,不快不慢地在仓鼠圈圈裡跑着没有终点的马拉松。
如果真要给个原因,大概是他不想失去最后的控制权吧。
前进,是他现在仅能做的反抗。
黄渤再度看了看旁边睡得深沉的那人,不敢试着叫醒他,就怕如果叫不醒,自己会承受不住。
无尽的小路将他的精神逼向极限,黄渤几乎放弃思考,开了窗户,冷冽的溼气打在脸上,从来没信过鬼神的他第一次对什麽都没有的空气说话:「行了,不管你想干啥我都答应就是了,别害王迅行麽?」
冷空气冻得黄渤耳朵鼻子发疼,「算我求你了。」
森林裡呜呜迴盪着风声,像是回应着什麽,又像是嘲笑着什麽。
黄渤琢磨不透。
「我想回家。」与此同时,王迅含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黄渤心裡一惊,偏头观察了一下,看着对方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不禁猜想难道是在说梦话吗?
「往回走吧。」王迅再度开口。
「往回走个头,这是单行线,你刚才自己说的。」黄渤乾脆对话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也是哪裡不正常。
「我怕。」
「怕啥呢,我在这儿呢,咱会一直在一起的。」黄渤笑着拍了拍王迅的头。
「会痛麽?」
「不会很痛的,一下就过去了…」
「我想要跟妈妈一起。」
「傻孩子,我们现在不就去找妈妈了吗?还有姥姥,你也想见姥姥吧?」
「想。」
「那行,先睡吧,睡醒了就能见着他们了…」
「我爱你。」
「爸爸也爱你、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爸爸更爱你…」
黄渤!!!
黄渤!!!!
一个熟悉的声音鑽入脑中。
眼前重叠着的画面快速褪色。
黄渤回神过来,不知所措地看向王迅的脸。
「快踩刹车!快呀!」
黄渤惊讶地盯着自己还握住方向盘的双手。
他感觉不到。
他感觉不到四肢,像是从头以下都麻痺了似的。
但是在王迅的喊声下,他努力地移动脚,摆到应该是煞车的位置踩下。
黄渤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到底踩住煞车了没,不过突然往前倾、被安全带狠狠勒住的胸口告诉他大概是成功了。一旁的王迅飞扑抓过方向盘,用力往旁边拉。
终于在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停了下来。
王迅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往窗外看了看,心裡一惊,车头灯所能触及的前方,再往前两公尺多就是悬崖。
然后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回过头,解开安全带,几乎攀上黄渤的座位,他用双手捧起对方的脸,「黄渤,听得见我说话吗?看着我,可以就回应一下!」
黄渤此时脑袋是空白的,他盯着眼前的人,想说些什麽,喉咙却发不出声,但还是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王迅盯着黄渤的脸看了老半天,确认他是真的有意识,才鬆了口气,倒回自己的座位,全身发软,「呼,妈呀,吓死我了,这辈子就没遇过这麽不讲理的事儿。」
在吸气与吐气之间,黄渤觉得知觉好像有些回来了,缓慢地挪动起冰冷的双手,搓了搓,他还是挺迷茫的,有种睡了很长一觉醒来的感觉,全身都钝钝的,「我这是怎麽了?」
「我还想知道你是怎麽了…一醒来吧,就听你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说啥,我叫你也没反应,摇也没反应,方向盘抓得死死的,像是被钉在上头似的,然后车速越来越快…」王迅侧过头看着对方的脸,突然停顿了一下,「黄渤?你没事吧?」
「啊?」黄渤听着对方意义不明的问句,有些疑惑。那人凑了过来,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温温热热的。
「你是在哭吗?」王迅摩挲着湿漉漉的手指,轻轻拨开对方前额浏海,「吓到了?」
黄渤愣了一下,也伸手抹了抹脸,真的是湿的。
但不知怎麽的,他觉得这不是自己的泪水。
黄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恍惚之间又有什麽景象重叠上来,越渐清晰。
他看见了,一幕幕带着温度的画面跑过眼前。
他亲眼看见自己牵起那位不算漂亮,却有柔柔酒窝的少女;看着属于他俩的孩子出世…居然没遗传到酒窝,不过再大一些之后长出了可爱的虎牙。接着画面一转,他又看着那场火是如何烧垮毕生积蓄换得的房子、看着心爱的人们是怎麽变成一具具扭曲烧焦的东西、他看着法官是如何冷漠的敲下槌子、这社会是如何不闻不问,即使再声嘶力竭。
人死前或许真的会出现跑马灯吧。
黄渤只是惊讶,第一次看到的竟然不是自己的。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麽地解开安全带,匆忙下了车。
「黄渤!」看见那人突如其来的动作,王迅跟着跳下车,慌得紧紧抓住对方手腕,生怕黄渤又鬼迷心窍还怎麽的就往悬崖跳了。
他怕,怕死了,简直比自己去死还可怕。
「我没事儿,真没事!放手!」黄渤被拉扯得疼了,但对方却怎麽也不肯鬆手,他抬头对上王迅连视线都抖着的眼,心裡一抽,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对于别人究竟有多麽可怕。于是他软下语气,「…好,我知道了,咱别在悬崖边说,咱离远点行吗?」
王迅颤抖着点了点头,一直拉着黄渤走了好一段路才愿意鬆手。
「王迅,你之前在收音机裡听到的新闻是什麽?」黄渤摸着快被抓脱臼的手腕,毫无犹豫地开口,他很明白,那是一切的开端。
吹着冷风,王迅也终于冷静了些,一五一十的把那天在出租车上的事说给黄渤听,后者听了总算是明白了,王迅今天早上坚持走山路的原因,还有后来发生的事。
就因为一句承诺。
黄渤看着王迅写满愧疚的表情,心底也不好受。但他感觉到了,呜呜声穿梭在树木之间、森林仍在哀嚎,某种东西也仍然在悬崖下,事情还没结束。
于是他伸手指向悬崖,「咱们去底下看看吧?我刚才看见了,旁边有条小路可以下去。」
「不行!」王迅一秒反对,无论是站在一个亲眼看着友人鬼遮眼到差点丢掉性命的立场,还是用常识想,他都不认为是个好主意,「这麽晚了下去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至少等天亮了再说。」
黄渤看着对方有些动摇的眼神,露出和煦的目光,「我知道你也晓得的,晓得这座山在求些什麽。」
「那也是我下去,事情因我而起…」
「现在是咱俩的事儿了。」黄渤打断对方的话,然后突然想起某个画面,忍不住笑了,「谁让这次是你先跳进水裡,我能不跳麽?」
王迅愣了下,被说得无言以对。
好像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吧,自已总是差点被乱七八糟的思绪缠死,但黄渤也总能在关键时候出现,温柔却坚定的拉着自己。
他一直是对的。
这次一定也不例外吧。
于是王迅点了点头,牵起黄渤的手,「你走我后面。」
「呦,行啊你,有两把刷子。」
「黄渤!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哎,记得手机拿紧别掉了啊,掉了也别太心疼跟着跳下去,给你买一支就是了。」
「…你这个人怎麽这样呢,太会聊天了吧。」
两人边像往常斗着嘴,从车子裡分别搜出掉落在座位底下的手机,幸好没摔坏…虽然王迅嘴上嗫嚅着真可惜呢,难得渤哥想送手机,最近是想换哀七了。
按开屏幕,上头显示的凌晨三时整让两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气,互相看了眼,接着笑了出来。
妈了个蛋,刚才啥都遇过了,区区时间流动不正常想吓唬谁呢?
于是他们开着手机的手电,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走下去,虽然途中滑了几次,但也算顺利的到达了。天色已是微亮,两人加紧动作在草长到腰际的杂草堆裡摸索,刚下过雨,到处都湿漉漉的。
直到王迅发出一声惊呼。
他看见了,前方不远处扭曲的汽车残骸。
然后他明白了。
明白了一切。
那堆铁块裡,躺着两具白骨,一大一小,像垃圾般狼狈挂在窗框上。
司机先生浑厚的声音从记忆裡回溯而来。
“没钱的人,连尸体被怎麽处理都不晓得。”
太阳升起,温暖的阳光洒上土地。
看起来如此骇人的场景,闻起来却是青草香。
黄渤随后赶到,顺着王迅呆愣的视线看过去,也跟着噤了声,一阵鼻酸。
然后两人花了点时间收集起碎了一地的骨头。他们没有铲子,挖不了洞,只能将之埋葬在落叶之中。
王迅用小石子在一块质量看来不错的石块上刻了电台中听过的父女俩的姓,依约唸了段写过许多遍的金刚经,迴向给已逝去的灵魂。他在最后的最后轻声吐出一句,「抱歉来得有点儿晚。」
黄渤接过石块,小心放上落叶堆,合了掌,「一家人幸福的在一块儿吧。」
属于你们的记忆就在此还给你们了。
上去悬崖的路异常顺利,高大的树木随风摇摆着,沙沙作响,像是在说些什麽。
黄渤这次了然于心。
悄悄在心裡潇洒地回了句不用客气。
开车下山的路上,王迅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渤哥,你说,为什麽是我们呢,这些年来经过这座山的也不只咱俩吧?」
黄渤看着正前方一片被铺成翠绿色的草地,哼着小曲,心情似乎不错,「因为你挺蠢的?」
「啥?」
「大概这些年经过这座山的,心裡头还惦记着他俩的也只有你了…」黄渤似笑非笑的说,「是我也缠着你。」
「你就算了吧,在活着的时候还缠不够?」
「哎,不是你老缠着我吗?」
「反了反了!」
「卧槽,咱都没缠着对方还能老混一块儿?」
「这叫同类相吸,」王迅笑了,他觉得自己即将讲出一句十分中肯的话,「还不是因为你也蠢。」
…操。
黄渤觉得自己即将拍一下某人的头。
(完)
[渤迅]鬼故事系列——預兆
*渤迅無差
*鬼故事
不看大概沒什麼影響但是先看比較有邏輯系列:
[渤迅]鬼故事系列——諾言
[雷磊]鬼故事系列——字(共五章有點長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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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不该请这个特效导演,感觉所有东西都乱套了你知道吧,」黄渤懒洋洋地斜躺在沙发上,毕竟是自家工作室也不用客气啥了,干脆还把脚跨上玻璃桌,「剧本得改、场景得改,我一看那企画当场、真的、我的妈呀,他是导演还我是导演!」
边认真的点头以示同意,王迅有些好笑的看着身旁那位声色俱佳还原内心崩溃现场的友人兼老板,坐起身,朝对方空了的杯子里头浇上葡萄酒,「唉,人家可是特效导演,头衔里怎么说也有导演二字,不多改点儿显摆下怎么行……来来,喝点儿、再多喝点。」
「问题还不是这个!最大的问题是我感觉被骑在上头!你看,他说这个那个不行,这样那样做不出来,我说,好,没问题,我改!等到我对他的方式有意见了,他还就说欸不好意思,黄渤老师您可能对特效这块不是很了解,不这么做是行不通的,我勒个去!」虽然嘴上还是不停抱怨著,但黄渤这种生物就是对酒没啥抵抗力,看见杯子被斟满了就本能地想干掉,於是他下意识坐起身接过玻璃杯,酌了几口,接着一言不合就拿起筷子飞向早先叫来的下酒菜。
看着某只还半炸著毛的秋田犬开始啧啧作响地嗑起炒螺狮,颇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王迅呼出一口气,享受著耳根子难得清閒的几分钟。
虽然才喝了不到一杯的葡萄酒,已经进入微迷茫状态的王迅思考著自己为啥落得坐在这里还走不了的下场。
记得好像是今天下午,黄渤传了短信问自己在不在上海,想讨论下剧本。既然是工作,当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完全忘了不久前工作室里关系好的员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记得离黄大导演有多远算多远,那家伙最近为了电影的事儿火气特大,被逮著十有十脱不了身的事。
刚到工作室的时候确实聊了会儿剧本来着,后来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切到特效导演这话题,时光荏苒,上班的人下班了,加班的人也都下班了,就剩他俩,黄渤偏偏还是越晚越来劲儿的类型,最后干脆叫了外送嗑起夜宵。直到黄渤端出年份不错的葡萄酒酒瓶的那一刻,王迅已经彻底放弃回家过夜的小小纯真心愿。
当啷当──
随着苹果产品的標誌性三全音提示声響起,桌上黄渤手机震动了下,已经放弃用筷子转而空手大战凤爪的手机主人暂时停下动作看了眼屏幕,然后愣了一下,「是黄磊在群里发的,王迅你幫我看看他说些啥,我现在不好拿手机。」
「行,我看看。」王迅掏出口袋里切成静音的手机,快速回了老婆连三问的今天什么时候回家的信息,然後滑开黄磊发的那一条,就解锁画面上看来发的字数还不少,像是在讲什么重要的事,也难怪黄渤的语气有点急。
刚才也听黄渤提到过,说黄磊前几天怪怪的,通话通到一半突然就掛了电话,接着就不太回信息了,连孙红雷也是,怕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那时的自己还打着趣说,就他俩还能遇上什么事儿,事儿看见他俩都得怕!
只是看完了黄磊发来的信息的现在,王迅抿著唇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滑回上头确认没看走眼什么。
「怎么,他说啥了?」黄渤察觉到旁边的人表情不对,连忙出声。
「磊哥他、」往上順了順前額髮絲,王迅思考著用词,「磊哥跟红雷哥一起遇上了事儿,就像你猜的,就是那种……不讲理的事儿。」
「真的啊?像上次咱俩遇到的那种啊?」黄渤瞠了瞠眼,想着真该死,自己怎么好的不灵、坏的预感就特別灵呢。
王迅点点头。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安静的留给葡萄酒精挥发。
不久前还算是圆满结束的那事件,两人都以为是偶然,所以谁也没再提起。
就让作是一缕轻烟消散在时间长河吧。
认识了十几年,两人都明白对方性格,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只是恐惧这种东西,只要嚐过一次,不论过了多久还是同样的味道,一点儿都没变,一如当初那条没有尽头的柏油路。
「黄磊还有说什么吗?」摘下塑胶手套,像是没胃口继续吃下去,黄渤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
可能是酒喝太多了吧。
「磊哥还说,叫小猪跟艺兴最近小心一点,平安符要放身上,没事就去寺庙走走……这些的。」王迅又滑了遍确认没说漏细节,「还有让我们最近尽量不要接近山区,详细的经过他找时间用语音发。」
「小猪跟艺兴…还说不要去山上……」黄渤倒回沙发上,脑子有些发热,不晓得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 黄磊肯定发现了什么,我就怀疑他是会说不会说。」
「磊哥的话还是挺可靠的,不能不信呀。况且他都说之后再用语音告诉我们了。」王迅推了推眼镜,才发现镜片有些起雾,大概是被热食给熏的,便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
然后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咋啦?」王迅连忙把眼镜掛回去,一瞬间变清晰的视野看到的是流了一地毯的葡萄酒跟桌上破碎的酒瓶,还有愣住的黄渤。
「你要摔也是摔酒杯呀,摔酒瓶干啥,损失多大呀!」王迅连忙把底部还是一整块的酒瓶给立起减少亏损,不过也是挺徒劳无功的。「哎呀,整个1990年都流光了你看看。」
边感到扼腕的叹息一声,王迅才注意到一直僵著不动的黄渤似乎哪里不对。
「黄渤?」
直到伸手搭上对方肩膀,黄渤才像突然回了神似的抖了下,「哎?欸……抱歉抱歉,刚才脚翘桌子上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
「黄渤,你没事吧?」王迅认真觉得对方这肤浅的故作镇定是当自己瞎了么?
「没事儿,吓了跳以为摔了1982年那瓶,还好还记得跟你喝不用喝那么贵的。」黄渤抚了抚额头,匆匆站起身,「我去拿扫具,你先在这等着……哎,王迅,別用手捡,危险。」
「我挑大块的先捡起来,没事儿。」
目送对方快步走出会议室的身影,王迅低下头,继续堆叠碎片。
自从上次之后,见他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叠得摇摇欲坠的玻璃碎片最终还是倒塌,有些被撞击成更细碎的飞了出去。
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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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里?
就像是突然进入梦境,丧失了记忆的瞬间,黄渤脑子里自动跳出这个句子,然后开始自动解析。
──是我的工作室。
过了好几秒才发现这个事实,毕竟这房间的摆设东倒西歪一片像是刚被谁砸过,灯光又微弱得可以,抬头向上看,天花板上三处日光灯照明似乎坏了两个半。
低头继续审视凌乱不堪的环境,黄渤认出自己买的那套颠了九十度的黑色沙发,和不远处碎成一块一块的玻璃桌子,茶几躺尸在旁,米色地毯上似乎隐隐能见着散落的灯泡碎片。
接着映入眼帘的一搓红色煞是醒目。
──啊,葡萄酒被我给打翻了。
突然忆起上一刻还在试图倾身接住酒瓶的自己,黄渤瞬间从迷茫状态清醒过来。
在昏暗光线照射之下,他沿着地毯上那摊痕迹看,红色最后被掩盖在阴影里一个奇怪的利锐角度。
黄渤眯起眼,用力地盯着,用力地盯着。
可能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又像是要回应黄渤的意志,视野忽然清晰很多。
阴影里的角角逐渐浮现出轮廓,黄渤一眼认了出来,是自己办公桌旁边的实心书柜。
跟房间里混乱的状态一致,书柜理所当然地翻了个面倒在地上,散了周围一圈书本,远处看去有种柜子被卡车弹飞惨死,血喷了一地的错觉。
──血。
──不是吧。
喘着粗气,黄渤的视线重新回到地毯上的痕迹,沿着看过去,倒塌的书柜下确实压着个突起的什么。
最后,他的目光深深停留在不远处那副眼熟到不行的镜框。
……
血迹缓缓褪色,褪得剩一地毯的葡萄酒。
「黄渤?」
随着熟悉的声音,肩膀上传来的触感倏地像是将自己摆回应有的位置,角度突然旋转了一圈。
工作室。的会议间。坐在。沙发上。碎了的。 1990年份葡萄酒。桌上。有。炒螺狮。跟凤爪。跟毛豆。小龙虾。旁边。是。王迅。
记忆像是自己人生中第一台电脑开机时windows 98那卡到不行的进度条,一些些拼凑回来。
「哎?欸……抱歉抱歉,刚才脚翘桌子上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
黄渤竭尽所能地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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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渤的身影悠悠地在门口晃过,然后晃进来。
「你怎么、不是说去拿扫具吗,扫把呢?」王迅有点不解的看着空手而归的那人。
「你也晓得嘛,其实我不常待在工作室,」黄渤义正严词的摸摸鼻子,「所以不晓得扫把放哪也挺正常的不是。」
「所以你绕了一大圈没找着就回来呀?……渤哥,要不电影你让那个特效导演给导去,你先认识认识下自己工作室……哎干啥动手动脚,我说的实话呢!」王迅笑着闪避对方朝自己扫来的手刀,然后把人给拉回沙发上坐,「在你探索工作室的时候我大致上都把碎片捡起来了,别光脚踩就没事儿,不过这地毯可能要找人来清理。」
「不是说了别用手捡……没割到吧?要是急救箱我倒还知道放哪儿。」黄渤悄悄把视线往对方手上放。
「没,技术好得很,」王迅则是炫耀似的秀出自己完好如初的双手。 「看不出来么,我这是练过!」
「我去,你要这捡碎片的技术干啥?」
「可实用了我告诉你。」
正当二人正常发挥地东扯西扯的时候,无预警地,明亮的房间突然一片漆黑。
黄渤心中突然一惊,他忽然忆起之前见到的某个画面。
直到伸手碰到了旁边那人的衣角,确认对方还活生生地坐在旁边,黄渤才松了一口气。
……
王迅在黑暗中沉思几秒,推了推眼镜:「黄渤,你是不是忘记缴电费了?」
「去你的,你才忘记缴电费!这肯定是停电还是跳电好吧!」
「要是跳电麻烦就大了,」王迅按开了手机,屏幕冰冷白光阴阴地打在脸上,「因为,黄渤黄老板肯定不晓得自家工作室的配电柜长在哪。」
黄渤虽然很想一拳砸过去,但对方说得实在正确得惊人,最后他只能忍下想虐待松鼠的强烈心情,无奈叹气,「哎呀,不晓得最近走得什么运……就等等吧,说不定只是停电呢,不行的话我再打给房东问问电盘位置。」
于是黄渤也开了手机照明,找到桌子上还载着三分满的液体的酒杯,拿起自己的,然后另一杯递给王迅,「走一个!」
「好,走一个!」王迅笑着一饮而尽。
最后手机的屏幕一个接一个灭了,也没有人再按开谁的。
黑暗之中,两位中年男子各怀心思。
直到其中一位出了声。
「黄渤,你不觉得,时间走得太快了一点儿吗,好像咻咻咻的就没了。」
「不然你还想要多慢?」
「不是,我是说,想想以前咱们刚出来演戏那会儿,哪里来的特效导演阿,哪里来的什么CG阿,特效还不全都是演员自己弄,没特也得演出个笑!现在时代是不同了,一部电影半部动画片儿,主角是人是3D都看不清楚。」
黄渤叹了口气,把身子往后挪了挪,「是我们走太慢了。」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总是太缅怀过去,只有那泛着复古色彩的记忆是闪亮美好的,把现在的一切看做是自己不快乐的根源、捆住灵魂的枷锁。
说到底,孰优孰劣的标准是什么。
世界随着时间规律自然变迁,停住脚步一心想留在原地的只有不愿放手的自己。
无论是快乐也好,痛苦也罢,想带走那些,不愿放手的自己。
可能谁也明白这道理,可是谁也情不自禁地往里钻。
「王迅,说真的,我都搞不懂自己要拍的是什么玩意儿了。」
又一道叹气声融入黑暗。
黄渤之前导过小作品,挺好玩儿的,跟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做一件事挺快乐。
黄渤在演艺圈里连爬带摔这么些年,他不会天真的以为能任性地拍出心中那部作品,他明白一部电影要能在中国市场立足得经过多少人事,最后能呈现出的若是有一半便算是不错了。只是被各种破事折腾到现在,有时候他也会忽然想不起来心底那个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满怀期待雕琢成形的作品长得什么样子。
「黄渤,我也说真的,」王迅一路在旁边跟着看着,也参与着,与黄渤有非常相似的喜剧理念而走到一块的他,说是此刻最能体会对方心境的人也不为过。不为了安慰或着什么,他只想实话实说,「我认识的人里,就你有这个才能,无论绕了多少路,纠结过多少次,最后总能回到初心。说真的,有这能耐的只有你了。」
「呵呵,太过奖了,初心初心,大家都在说,也都只是说个期许,谁能真的初心。」黑暗中,黄渤浅浅一笑,要是自己真有那走回初心的能耐,早就放下名利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找间酒馆驻唱去了,还当演员,还导演,真有够初心。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黄渤站起身再次按开手机照明,「我去下厕所,顺便看看哪里有电盘。」
「你小心点别摔了阿。」王迅只是顺着回答。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本来这句话是讲给看不清楚真相的当事人听的。
但被黄渤这么一说之后,王迅也有点搞不懂了。
可能是两人太过相像吧,黄渤的迷茫、挣扎、孤独、自我怀疑,不知不觉也变成自己的,所以就连自己也看不太清了。
也罢,两个臭皮匠在一起总是会有办法的。
黄渤看似性格脾气都软,但认识的哪个不晓得那家伙骨子里对坚持的事物是拗得不行。
自己也是。
而两人都恰好选择了那条路。
不走到底是不行的吧。
平时不易出现的那些比意识还深一点的想法蜂拥而至,然后随着黑暗消逝在室内啪一下瞬间明亮起来的那刻。
王迅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双眼,感觉视力差不多被闪掉了两百多度,等缓过来之后,抬头看见的是站在门口也抬起手臂挡住光线的黄渤。
「你还真找着电柜啦?」王迅惊讶的是这个。
「算是吧。」黄渤有些含糊的回答,「这不我的工作室嘛,当然找得到。」
「那黄渤,这会儿是要接着聊剧本儿还是怎么着?」
被问了这理所当然的问题黄渤却愣了下,然后赶紧翻开手机看时间,「哎呀,时间不早了,这都都要天亮了,你明天还有工作吧,回家吧,好歹休息一会儿。」
「黄老板终于想开了。」王迅甚感欣慰。
「去,我也累了好不,明天还得找人来清地毯!酒你喝了一半,清洁费也得负责一半。」
「那还不你弄的!这都什么逻辑!」
收拾了下东西,两人边贫着嘴,气氛也好了不少,直到王迅注意到大门口旁边墙上的突起物,顺手摸了过去,「喔──原来电柜就长在这儿阿,漆得跟墙壁一个颜色我这进进出出几年都没注意到。」
黄渤没说什么,伸手打开电盘盖子查看。
王迅趁着空档打电话叫了出租车,然后把头凑过去黄渤旁边,「看得怎样?没什么坏掉吧?」
「没有。」
「幸好没哪里坏,不然我今天用了你的电,坏了你是不是也得叫我负责一半呀!」王迅自顾着咯咯笑了两声,然后注意到对方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对劲的表情进化成更凝重的样子,皱着眉像在愁思什么。
「黄渤?」
「王迅,要不你今天晚上先上我那儿住。」
「为啥突然说这个……我才刚发信息说要回家了。」
「不然我跟你一块儿坐车过去。」
王迅是感觉到了,对方不寻常的急迫,于是他收起嘻闹的语调,「到底怎么了?」
黄渤抿着唇,急促地眨了眨眼,一脸标准的不晓得该不该说的表情。
「说,没事儿。」
「其实我没找着电盘。」踌躇了半天,黄渤挤出一句挺不明所以的话。
「什么意思?」
「我刚才不是去厕所嘛,一时忘了停电这回事儿,顺手按了电灯开关,谁想到就亮了!」黄渤擅长忍耐,但是他忽然想通了,在王迅面前没那个必要,「所以后来我回去你那边,也试着按了电灯开关,结果也亮了,我一看那个开关位置就是在开,你晓得我的意思吗?」
纵使黄渤叙述得有写凌乱,但王迅还是一下子就听懂了,他眨眨眼,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没有停电,也没有跳电。」
刚检查过电箱的黄渤肯定的摇摇头,断路器的开关绝对都停在正确位置。
「是有东西把灯给按了。」
出租车闪烁着灯缓缓靠近。
王迅还是上了车。
「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黄渤皱着眉,依然标准渤式十万个不放心的表情。
「你也是,」王迅点点头,按开车窗扬了扬手机,「回到家说一声。」
「哎,有事随时电话连络,别老切静音,有时候有要紧事找你找不到都要急死人,现在这种情况还找不到我不把你砍了我就跟黄磊姓我说真的。」
王迅听了笑了下,「知道了,你也快回去,微信上聊,之后再找机会跟磊哥他们大伙儿碰个面。」
「哎,行,就先这样吧。」
毛毛细雨自上方落下。
黄渤抬头看向乌黑混浊的上海天空。
还是同样的味道,一点儿都没变,一如当初那条没有尽头的柏油路。
宣告着什么的开始。
(完)
[渤迅渤]鬥嘴日常
黄渤憧憬成为故乡那片海。
但他承认很多时候自己更像是十五岁那年,那个在沙滩上流连忘返的孩子。
听着海浪拍打岩石、听着星星从蓝夜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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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点是在第二季、七期录完之后的晚上。
王迅站在黄渤的旅馆门前,有些犹豫的抬了抬手。
都这个点儿了,也不知道黄渤睡了没……
哎!管他的!
叩叩、叩叩
没人应门,是睡了么?
还是敲得太小力声音没透过去?我看这门是挺结实的。
叩叩叩!叩叩叩!叩
实验性的加重力道,却被门内突如其来的碰一声声响打断,王迅给吓得缩了缩手。
「来啦,等等啊──」黄渤如同往常一般软软的声音带些焦急,快步走到门前。
王迅站在外边,听着门锁吭吭哧哧折腾半天也不见门打开,猜想着黄渤是不是忘了怎么解──这锁头两段式的,要连扭两下才会开,他知道黄渤虽然看起来人精明精明,却时常死在这种高科技上。
「谁呀?」随着询问声,门终于被打开一条缝隙,心思还算谨慎的黄渤没一下把门开了,还留了道链锁。「哎,是你啊,王迅。」
虽然愣了一下,但也没太惊讶的黄渤松下了链子,招手让屋外的人进来。
「先进来先进来,我这刚洗完澡都还没弄呢。」
王迅倒是呆了几秒钟,虽然说认识十多年,但眼前的人身上穿着白色浴袍,头发湿漉漉,浑身还冒着水蒸气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些不知道眼神往哪放比较恰当,他往旁边一瞟,却看见浴室出来正前方衣柜上沾了一滩水渍,王迅立刻想到那个很大声的碰撞声,忍不住开口:「渤哥,这衣柜你给撞的啊?」
黄渤正拿毛巾揉着发的手停顿了一下:「你还好意思问!不晓得谁敲门敲那么大力,我还以为起火了还怎么了,一跑出来就被绊倒撞衣柜上了!」
「行行,算我不对。」王迅陪着笑脸走进屋,顺手把门给带上,「不过说真的渤哥,要真火灾了你这开门技术不行啊,等你解了锁咱七楼不得烧穿…」
「去你的!」毛巾软软的砸上王迅。
「哎,我这是关心你,」王迅笑着把毛巾扔回去,有黄渤的味道啊,看来那家伙自个儿带了洗发乳过来,还是这么麻烦的性格,「撞得还好吧?我站门外听那声音挺响的。」
「…这么关心衣柜啊,衣柜没事儿、没撞坏。」
「行啊,听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还可以正常发挥呢。」王迅乐呵着往旁边椅子一屁股坐下。
黄渤听了只是噗哧笑了下,边摇了摇头走进浴室拿吹风机出来,在梳妆镜旁插上电源,侧过头看了看边上的王迅,「欸我先吹个头发,你等等。」
「没事儿,不急。」随便应了声,虽然没等过黄渤吹头,不过王迅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家伙连梳子都摆桌上备好了,哪个男的吹头还用梳子?这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啊。
于是他果断的拿起手机开始滑。
只是朋友圈都从头刷到尾了,还回了几条短信,那有些恼人的吹风机噪音却还没停。王迅按掉手机,有些无奈的看向那位在演艺圈内万人之上,此时正盯着镜子努力跟发尾奋斗的影帝。
其实还挺可爱的。
啊,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怎么说来着?
萌?挺萌的?
哎呀,不行不行,用萌来形容黄渤这张脸也是幽默。
王迅没忍住闷笑几声,但又想着,用来形容动作似乎还可以,毕竟黄渤也不高,那家伙多高来着?有没有172?
「好,吹好啦!」黄渤的声音打断旁边那人已经飞到外太空的思绪。满意的左右看看镜中的自己,头发服服贴贴,浏海顺顺的搁在前额。「你看我这手艺还是不错的。」
「得了吧,再吹下去得起火了…」王迅打着趣说道,但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后马上就后悔了。
该死,千聊万聊就是不该聊头发上,怎么就没记住呢!
于是王迅暗自叹口气,抬头看了下那人明显有很多话想发表的灵动小眼神,认命接受黄大发型设计师的谆谆教诲。
「…所以说、发根呢一定要吹干,不然隔天起床很难弄造型你知道吧,还对头皮不好!」过了好一会儿,黄渤已经忘我的讲到理发师的自我修养第三章第四小节,才突然意识到,「哎,对了王迅,你这么晚了跑我这儿有啥事啊?」
闻言,王迅稍稍睁大眼愣了两秒,「其实也没啥事,就是去楼梯贩卖机那边买瓶喝的,顺路经过你房间,想说打个招呼。」
「我去,」黄渤斜眼看了下那个打个招呼就害自己摔得七晕八素的无辜面孔,这是上辈子欠了多少,「来也不晓得先发条短信,也没带点儿小酒、小菜什么的,买饮料还只买自己的。你说你这串门子礼仪有做足吗?」
「不、那不然我现在下楼买?」
「你…欸,别麻烦了,说着玩儿呢。」看着王迅真有几分紧张的意思,黄渤觉得好笑,打开旅馆小冰箱拿出一盒凤爪进微波炉里,「晚餐时候我要的外带,本来想明天吃的,你现在来了咱俩就当宵夜分一分吧。」
「哎呀,行,还是你礼仪高!」
「可不是嘛!」
于是,两人像往常一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从今天如果让孙红雷拿到真箱子会怎样,讲到老爷子在天之灵不晓得会不会吐血,一直到王迅说了句,那咱们清明给他烧份红薯呗!
黄渤笑着回这个可以有,真他妈阴阳两用,烧完了正好熟了可以吃掉。
「不过,今天是辛苦你了,大晚上的还跑去蹦极,节目组这是道德绑架啊。」黄渤夹起一块凤爪,想也没想的说,「要是我,就拖王自健一起跳去!」
「你套路够深的呀。」王迅笑笑,开了刚才买了饮料喝,「哎,没事儿。恐怖归恐怖,其实现在想起来还挺有成就感的。在这把年纪还能突破突破自己,也算是有福气。」
「你啊…」黄渤看了看放低声音、有些认真回答的王迅,悄悄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说才好,太乐观了?啥事都不往坏处想,算优点么,不对,蠢成王迅这样的也只能是缺点了。
「长点心眼吧。这次让你蹦你就蹦,没准下次就是跳伞!」
「…咱节目组有那个经费吗?」
「怎么,你还真愿意跳啊?」黄渤饶富趣味的看着眼前的人,「经费肯定有,我现在就给节目组捎信息去。」
说着便作势掏出手机。
「喂,别呀!」王迅认识这恶魔太久了,知道这事黄渤还真干得出来;也被节目组坑了一个半季,知道这事他们也干得出来!连忙伸手想夺下手机,却被黄渤手腕一转轻松闪过,还附赠幼儿园孩子王般的绞结笑容,激得王迅半站起来抢,「…都多大了还玩这套?幼稚不幼稚!」
「我就玩这套。倒是你都多大了还破解不了?」
「我去!就破解给你看,受伤了自找的啊!」
先扣住手腕再说!
「哎我草,小心别翻了凤爪!」
随着黄渤的惊呼声,王迅为了闪着没剩几块,但怎么说也是现金换来的凤爪,一个重心没抓好就扑对方身上,惹得身下的人发出一长声哎呦。
「抱歉抱歉…」
「光说抱歉要警察有啥用?」黄渤下意识摸摸后脑勺,还好跌得不是太用力,不然这颗脑袋一晚上撞两次智商不得掉十?剩一百七!
边挣扎着要坐起,这才发现上面那个人还压着自己,还压着就算了,停顿几秒之后突然逼得更近。
现在是怎么回事?
「…黄渤,你刚才摔衣柜上的时候是不是撞左脸上了?」难得没有加个哥字,王迅语气一沉,有些认真的盯着对方,还伸手侧了下后者脸颊,「都红一片了,没准明天会淤青。」
刚才只是出来买饮料没戴眼镜也看不清楚,这一下近距离观察才发现摔得不轻啊。
黄渤眨了眨眼,一向脑子跑得比火箭快的他突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平时跟王迅贫惯了,一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特难受的,简直要被那过于认真的眼神烧穿。
所以他别过头。
「…没事儿,不就撞一下嘛,也不要你赔,再说了你看我有靠脸吃饭过吗?」好不容易镇定了下心神,黄渤努力恢复平时的调调,「倒是你快给我起来呀!」
本来还在研究红肿范围的王迅眨了眨眼,有些拖沓的爬起身,回头看见凤爪盒没翻也是舒了心底另一口气。
只是他的视线最终还是回到对面那人身上,「没撞到耳朵吧?」
「啊?」
「你仔细回想下有没有撞到耳朵,」王迅满脸认真的比划,「我给你解释啊,你听着,这跟扇耳光的道理是一样的,这个位置最容易伤到耳内构造,所以说为什么不要扇孩子耳光?就是危险!我跟你说啊,现在感觉没事不包准明天会没事…总之你注意着点儿。」
黄渤硬生生怔了两秒,看出了眼前这个认识了十多年的老友是真的在担心,忍不住笑出来:「哎,我是真没事儿,被你说的都有点怕了!行了,吃凤爪还有可能噎死呢,别大惊小怪的,我这就跟柜台点瓶酒压压惊。」
「欸你…我跟你说认真的!」看着对方还真起身打电话去要酒了,王迅也是无奈,这家伙能不能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
「我也认真的,」随便说了个熟悉的酒名,放下座机,黄渤慢悠悠坐下,「是真的只撞脸颊上,你就别瞎操心了,还扯到啥耳内构造,写医学论文呢。」
「我真的研究过这事儿,在网上看过很多文章的,怎么说也是半个耳鼻喉专家!」王迅看对方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也稍微放宽了心,但还是忍不住唠叨几句,「明天感觉有啥不对就去看医生啊,听见没。」
「哎,行,都听王专家的。」黄渤勾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他是真的觉得挺有意思的,这家伙认真起来简直没完没了,比自己…自损名誉不太好,比黄磊都还啰嗦。
王迅虽然对这个态度有些不满,但也确实没辙,黄渤在耍嘴皮子上功力深厚,只能撇撇嘴,「唉,我说不过你。」
叮──叮铃──
房间电铃声响起,两人同时往门的方向看,距离比较近的黄渤先站起来:「送酒的吧,我来我来。」
说着便往房门走去。
然后,在王迅充满期待的视线下,小身板没有辜负期望,伫在门前,思量了会儿,把锁头往左边旋,发现打不开又往右边旋回去,打不开,发蒙,还给旋左边了,来来回回拨弄了老半天才打开门。
这饭店咋回事?锁头都这么有腔调?
接过一托盘,跟服务员道了谢之后把门带上,回头一看果然那人正毫无意外盯着自己哧哧笑着,两颗门牙闪得刺眼。
「笑啥呀笑?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知道吧,没看服务员还懂得按门铃,就你敲门!」
「不不、跟您的开门表演比起来差远了!」王迅笑得要没气,哪能放过这调侃的机会。他觉得世上真没什么比站门里边看着影帝直播开锁还乐的,有些后悔没录下来,点阅率肯定破亿呀破亿!
黄渤想想也笑了出来,乐观来说自己也是有天份,「是吧、你看,咱俩随便就演了一出喜剧,说说明路子没走错。」
「哎呀,笑得我呀,」王迅还有点余韵未尽的拭了拭眼角的泪,缓了下气,接过托盘,眯起眼看向瓶身,「喝红酒啊,还挺养身的。」
「这不年纪到了嘛,」黄渤熟练的用开瓶器转开软木塞,还好拧开了,不然加上门锁那事真得怀疑自己的智商。「你来一点不?」
「我就不用了、看你喝。」王迅摆摆手,对自己的酒量也是有自知之明,「折腾了一整天,我也是有点困,再喝不用半杯估计就爬不回房间了。」
黄渤瞧了对方一眼,没说什么,低下脑袋咕噜噜地帮自己倒了一杯。
这种时候啊,一般人的反应是要不你赶紧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起早赶飞机。
但黄渤呢,有了酒,这兴致才上来,而且他心里也清楚,以王迅的性格是不赶人不会走的,哪怕陪到通宵。
算是有点狡猾吧。
但黄渤此刻真不想他走。
「还是喝一些吧,地上空间多的,不怕没地儿睡。」想了想,也给王迅杯子里斟了一些。
「你还真忍心。」王迅苦笑着接过酒杯,晃了两下,光闻味道脑袋就开始发麻,看来今天晚上是出不了这门。
「对你没什么不忍心的。」
「哎呀,我还就怕你对我忍心了。」
两人对视一眼,咯咯笑了一阵,然后不为什么的干了一杯。
王迅浅尝一口,黄渤一饮而尽。
十年如一日。
一瞬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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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烧感穿过喉头的瞬间,黄渤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人压自己身上,那双毫无保留的眼神。
是担心、也是某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在访谈上被问过为什么帮王迅。当时似乎觉得这问题特别低能,不就是好朋友、兄弟一起玩儿嘛,哪这么多理由。
现在突然发觉,好像是比那样还多点什么。
从年少开始,黄渤这人比谁都简单,纯得像是青岛阳光下无尽的海。这样的少年走过了无数风风雨雨,终于熬成如今的影帝。
但黄渤再也没办法只是当自己,他开始学着背负起许多东西。在家庭里他是那个一家之主,在工作上是可靠的合作对象,在朋友间是讲义气的兄弟。
事实上他也乐意背负起更多。
"只要大家好,我就好"
也许是与生俱来的自虐性格,黄渤期许着自己成为故乡那片海,努力撑起每个生命中的伙伴,成为他们身后最坚实的栋梁,即使疲累不堪。
然而不知不觉王迅却撑起了这样的自己。
那个活得比谁都傻的家伙。
固执得像四川天空不愿褪去的雾。
「要不要再来一点儿?」黄渤看着对面明显已经不胜酒力的那人,还是提起了深色玻璃瓶。
王迅顿了几秒,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把酒杯推过去。
「这才像话嘛。」黄渤咧嘴笑了笑,又往下斟了一些。
看吧,这人永远学不会拒绝。
算是有些狡猾吧。
他心里也清楚,以王迅的性格是不赶不会走的。
哪怕是陪一顿酒、哪怕是一辈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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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番外。
王迅睁开眼,盯着正上方的天花板愣了许久。
这是在哪?
上个画面好像是跟黄渤喝酒,然后聊了个什么来着?记不太起来了。
…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嘛,不管了。
头有些疼,也不打算思考太多了,正想拉拉被子睡回去,旁边一个翻身的震动却吓到了王迅,脑子瞬间清醒许多。
转过头,看着旁边那个侧睡着、背对自己的人,王迅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啊啊,原来直接就睡黄渤房里了啊,我说床头灯怎么没关呢,多耗电。
──话说回来,这家伙还是有点良心的,没真让自己睡地上。
他小心翼翼拉了被子,尽量别动到对方。想了想,也帮忙扯了下另一头的被角,这家伙怎么睡觉也不知道把冷气转小点儿。
「哎…干嘛呢?」还带着鼻音,黄渤本来就是容易被吵醒的体质,翻了翻身。
「这不拉被子嘛,」王迅小声抱怨,「冷气开这么强做啥,想睡冰柜等归西以后怕没机会?」
黄渤显然还在半梦半醒,有些含糊的回答:「找不到遥控的呢,电视的也找不到…操,这房间设备太高端了。」然后伸手顺了顺头发,伸个懒腰,半坐起身看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才四点多阿,还以为你就直接睡到明天了。」
「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好了,不然太打扰。」
「哎别麻烦了,就在这睡吧,将就一下,」黄渤摆摆手,「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你先睡,我再提早半小时叫你起来收拾东西。」
「…那,」于是王迅思考了一点零三五秒,「那你把床头灯关了吧,开着我睡不着。」
黄渤愣了下,大概是没预料到对方回得那么爽快。
然后他往枕头上一倒,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就不能再坚持会儿?要是我只是说客气的呢?」
另一人也笑了,「我不也说客气的嘛,房离这么远谁要走回去呀!」
「行,算你够无耻。」黄渤哼唧了声,转身把床头灯开关按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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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番外2。
「黄渤,你多高?」
某天,在飞机上,王迅突然想起这问题。
黄渤对这个通常不是善意的问题微微挑眉:「怎么,要送我衣服?」
「就问一下嘛,有没有172?」
「送整套西装就告诉你,顺便附上三围。」
「怎么疑心这么多,不就是身高嘛。」王迅斜了旁边的人一眼,径自拿出手机,「算了算了,就不该问你,我自己查。」
「…这么想知道?」这下换黄渤好奇心上来了,把头凑过去看手机屏幕。
「无聊打发下时间,」王迅应付了声,边在屏幕上按了几下,一打上名子关键词居然第二个就是黄渤身高。
这还真有点尴尬。
于是王迅稍稍侧过身子不让对方看见,然后点了进去,「有了,呦,还真是172啊,我眼光挺准确的。」
「准确你个头,是172.5,」黄渤忍不住出声纠正,污辱自己的颜值可以、但身高就不行!等等,颜值也不行。 「那个点五也是很重要的好吧,多一毫米也是毫米、少一毫米也是毫米!」
王迅听了对方义正严辞的发言还愣了下,没想到这人是真的在乎,然后觉得太可爱了,忍不住扯起嘴角,「还点五…你咋不四舍五入173呢。」
「就是为人太诚实正直你知道吧!要不加上头发我还175呢。」黄渤摸摸头发。
「行行,算你175,再戴顶帽子177。」王迅苦笑了下,心想这就是所谓的雷点吗,真有趣啊,虽然认识了很久,但以前不怎么聊这类东西,看来可以好好发掘一下。
「黄渤,你体重多少?」
「…你有病啊?」
(完)